【練個手】001
#01
1900年,伊萬‧布拉金斯基踏入中/國/東/北進入黑/龍/江。
街頭巷尾總用著他聽不懂得語言來竊竊私語,這些無非是批評俄軍行為。他並沒有所應對,作為軍人,上頭如何命令他就如何作為。
在幾天下來,他總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其中有趣的,是他頭一次在街上看表演。那是他看不清也聽不懂的表演。可是他知道的是,精采。圍觀人們總在結束時鼓掌歡呼,而有時會鬧上點小尷尬的是,在伊萬出現後,圍觀人們皆擺出不好的臉色紛紛離去,沒有任何伴奏,留下那人獨自在唱戲。
自此後,伊萬變再無現身在圍觀人面前,而是改由靜悄悄躲在一旁觀看,活像一名竊賊似的。偶而結束時也會小動作的拍著手,久而久之他也只能大約聽出幾句,最清楚的不過是旁人對那青衣的稱呼,他們稱呀:“王老板。”
伊萬只見過一次完全素面未有一點妝容的王耀。那是個下雨的日子,雨來的突然讓周圍的人紛紛逃離,唯獨王耀撐著早已預備的傘站在每天固定唱戲的位子,沒有開口,只是望著四周,靜靜的。
四周變的安靜只剩下雨打在屋簷打在地面的聲響。伊萬走出陰影將就算被朋友嘲笑與軍裝不搭的圍巾取下替王耀擅自圍上。他使終記得王耀的慌張且緊皺著的眉頭,他想或許王耀的不拒絕是因為看到圍巾上的破爛不堪。
他以為在離開前也無法得知那青衣的名字,或許上帝眷顧。
在他給了王耀圍巾後,後者見那破爛不堪的圍巾思考了一會兒把傘收了遞給伊萬,沒有留下任何讓伊萬思考及開口的機會便轉身離去。傘面則有著似乎是那名青衣的名字,伊萬記下一輩子。
-『Wang Yao』
翌日,伊萬離開中/國。
之後他每每想起。或許比起戰爭,更給予他深刻記憶的是那微不足道的日子,在佔領三省時巧遇的那名正旦,他是真一輩子也忘不了。
#02
1932年年初,中/國/東/北。
孤陵終於等到在北京學習至經商的他,回來。
那改變的是,本是淪為叫花子的她成了歌女最終仍是因為日本統治而甘願離去那算是保住自己性命的行業選擇在路邊叫賣。
她道:“想休息就休息,不必得到那些骯髒的騷擾,也可以不必唱歌給日本人聽,無論再怎樣落魄,就算最終輪迴為叫花子,也是挺好的。”
可是在日本關東軍占領後,她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未有收入,手中的菸也是僅存的最後一根,可惜啊可惜。
嘆息最終止於那人的聲響,他站到了孤陵身後道:“一個女孩子家學人家抽什麼菸,拿來。”那平淡,無阻嚇的語氣,果真是他。
他那得體的裝扮,有些認不得了。
打扮得乾淨的模樣,好似是約了哪位姑娘在此。
她稱他:“孝軒啊,葉孝軒。”
是半喜,是半憂。
孤陵沒半句歡迎,只是看著他站到自己身旁,陪自己假裝眺望遠方。
她沒給菸,顧自的抽,指著那些路旁人道:“你看,朝鮮人、蘇軍、日本人以及我們中國人,還有你。你看有沒有像國際交誼廳?”
“盡說笑。”抽走孤陵手上的菸,他倒是自己抽起來了。
“不說笑,我其實挺想你的。”
那時,你年少,我輕狂。
你奔走至北京,一去十來年,每天等呀等的,看著四周奔走的人們,戰爭留下的孤兒,個個曾經輝煌一時如今卻躺在路邊的叫花子。這樣等啊等的,你可終於回來了。我啊,真得很想你。
“抱歉,來晚了。”
他或許不會再離開了,誰知道呢。
至少懷中的人有著許久不見的安全感,有些釋然。
戰亂中得到的安全感,或許還可以稱之為,幸福。
#03
金俊勉認識了那麼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嘗試熟悉了那麼一個人。
他一輩子,至死,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他將那人稱之為-KAI
金俊勉是名畫家,說畫家也不為過卻也不正確。
畢竟在被統治的時期,他什麼也做不了做的不愉快,不如帶著紙筆逃到郊外算是安靜些的地方寫生,同個地方,一畫,就是那麼一輩子。
那人,也只有在第一次見到時身著校服。
或許是不堪其擾也厭煩學校變換性的教育方式而乾脆翹課。
“長的比我高多了。”-這是金俊勉第一次的想法。
那條像是他步行返家的路途。金俊勉不確定,只是猜想。
他每天寫生,那人每天走過。天冷了,就裹大衣。天熱了,就穿無袖。
幾個月後,金俊勉的畫中多出了一位女人,站在KAI身旁的。
他猜吧,或許是女朋友。這樣的情形漸漸使他的畫變得有些甜蜜。
後來他知道那位女孩子估計是懷孕了,懷孕時的胎教很重要,或許那人是與自己有相同想法,在城中不堪汙辱果斷躲到偏遠處。
再幾個月後,畫中多了位孩子,是女孩。
三人皆是開心,彷彿現下世界和平了那般。
金俊勉嘲笑自己,看見了陌生人的人生起伏,自己卻依舊平淡。
可是他卻不知道,後來的他會寧願平淡。
他開始拋棄計算日子,過一天算一天。直到畫裡的三人突然成了兩人,歡笑成了哭泣。他知道那孩子的命運或許不是死也只剩半條命,活著也不會是好。
漸漸地,兩人變成了一人,他在心中為KAI的她而祈禱。
狹窄的房間堆積了許多畫,那上面記載著那陌生人的人生,短暫的。
因為再後來,他也消失了。
從單調至明朗,從歡笑至悲傷,最終是崩潰。
他開始畫起原本單調的風景,越畫越無勁。
金俊勉也沒想過,哪天早上迎接黎明時看見的不是那帶給他一些晴朗的陽光,而是寒冬,加上人們悽慘的聲響。
他衝進屋內隨手抓了大把的畫,緊緊纂在懷裡。他知道那些日本人在追著他,用著他不懂且排斥的日語緊追著他。可是他仍舊拼命逃,哪裡有路就往哪逃,有橋就往下跳。
可是啊,他一個普通人哪裡經的起折磨。
寒冬加上未進食,哪怕再艱難也要守著畫,那是他的畫,他曾經上心過的人啊。
無奈啊,最終凍死在街頭,與畫一同被白雪埋葬。